路透北京6月9日电（中国经济主编 Alan Wheatley）---在四川大地震造成近七万人罹难後,去思索这场灾难可为中国带来什麽经济效益,无疑显得有些冷酷无情.

　　不过,在灾区重建可短暂提升经济产值之外,灾後中国社会倾巢而出的民气,不但可能重塑中国的政治面貌,亦可能强化中国的经济基础.

　　社会资本(social capital)驱动经济长期成长,这是学术界相当熟悉的概念.美国政治经济学家福山(Francis Fukuyama)即认为,社会凝聚力(social cohesion)是日本和德国在二次世界大战後迅速复元的原因之一.

　　"检视经济生活,我们能学到的最重要教训之一就是,一个民族的福祉及竞争力,受一个独特、普遍的文化特质所制约,那就是社会中固有的互信水平."福山在他1995年的着作《论信任》(Trust)中写道.

　　中国人对于与家族之外的人为共同目标合作通常戒心颇重,华人社会因而被归入福山所称的"低度互信社会"中.但这次震灾过後中国社会的反应引人对此评价产生质疑.

　　地震发生後,各界捐献的金钱、物资和血液源源涌至,政府的救援措施亦获高度评价,疏远的官民关系大为改观,中国的社会契约(social contract)似已得到巩固.

　　"政府需要各界主动伸出的援手,而政权的合法性(legitimacy),则部分取决于人民对政府应对危机是否得当的观感,"惠誉亚洲主权评级部主管麦克名(James McCormack)说.

　　历史经验

　　不过,以史为鉴非常重要,长久以来中国社会面对危机时常有同心协力的表现.在1906年洪灾後,江苏的商人便动员起来救济灾民,而百年前的陜西旱灾饥荒中,外来的慈善援助亦发挥了很大的作用.

　　研究灾後复元的中国学者赵延东表示,如果社会中的互信只限于彼此相熟的人,这样的社会不容易从灾难中重新站起来.

　　他去年底在中文期刊《社会学研究》中表示,互信必须跨出熟人的圈子,扩及陌生人和各种机构,灾後的复苏方有保证.

　　美国俄亥俄洲立大学哥伦布分校商学教授Oded Shenkar指出,可能发生的一种状况是,在社会要求开诚布公的声浪下,若调查结果显示,贪污腐败的官员应为数以百计的学校崩塌负责,刚建立起来的社会信任感会顿时荡然无存.

　　但香港美林证券的经济师Ting Lu和TJ Bond则乐观认为,这种信任感可望向下扎根.他们相信这场地震已为提升协调与管治水平创造了平台.他们认为,中国政府处理这场灾难的方式透露出社会迈向开放的迹象,未来社会对政府与开发商的问责将加强,信赖感及可信赖性亦会提高.

　　"人命损失无法估值,但我们认为社会资本的增长远超过有形资本的损失.透过改善管治体系,这些社会资本或可成为中国长期稳定及可持续发展的最重要因素."他们在研究报告中称.

　　奥运因素

　　北京奥运是中国2008年的重头戏,其主要成果可能是社会凝聚力增强,以及由此衍生、难以估算的效应.中国民众可望因赛事顺利举办而找到集体荣誉感.

　　就经济层面而言,分析师多深信,在奥运相关投资告一段落後,中国经济不会陷于停滞.北京仅占中国国内生产总值(GDP)的3.7%,而在2003-2007年间,奥运相关投资亦仅占中国全国资本支出1.0%.

　　北京市统计局副局长于秀琴曾表示,北京取得奥运主办权之後的七年间,奥运对于北京经济成长的贡献度不到1.7个百分点.

　　当然,在奥运带动的爱国氛围中,近年到底有多少投资是受此影响而获批,这是无法估算的.但即使奥运过後投资可能减少,中国亦不乏填补投资缺口的项目.

　　北京即计划开始兴建11座卫星城市,上海则将迎来2010年的世界博览会.年初的雪灾突显了中国铁道运输及电力网络的脆弱,而提高建筑物强度标准的努力也将拉高震灾以外地区的投资额.

　　德意志银行中国首席经济师马骏上周即调升对中国经济成长的预估,2008年和2009年GDP成长预估分别调高0.7和0.4个百分点,以反映地震灾後投资的增长.

　　地震中学校倒塌造成数以千计的学生丧生,重建更好品质的学校是对亡者致意的恰当方式.教育是最值得投资的项目,中国政府今年的教育预算为1,562亿人民币,虽然增加了45%,但却仅为2004年公务车辆花费的一半左右,这使一切显得荒谬至极.

　　那麽,政府的预算是否会彻底重新分配,帮助弱势者而非有权有势的人?共产党又是否会改变严厉控制媒体及非政府组织的本能?公开透明、权责清晰的做事方式又能否取代黑箱作业的陋习?

　　地震和奥运可能引爆的连锁反应,意味着上述所有问题的答案,假以时日,都可能是肯定的.但对于中国是否正从低度互信的社会发展成高度互信的社会,暂不下判断或许才是明智之举.毕竟,重大事件通常要到尘埃落定良久之後,历史才有公断.(完)